中安在線、中安新聞客戶端訊 大別山北麓,安徽省霍邱縣一個普通小鎮(zhèn)的學校里,有一群平均年齡10歲的“兒童詩人”,在廣袤的鄉(xiāng)土大地上“詩意地棲居”。他們的筆下除了田野、太陽、希望,還常常出現(xiàn)一個名字——董艷,他們共同的老師。
扎根農(nóng)村教育18年,和孩子們共讀600余本書,師生累計創(chuàng)作3000余首兒童詩,寫下1000余篇文章……在第三十九個教師節(jié)來臨之際,霍邱縣戶胡鎮(zhèn)中心學校小學老師董艷被中宣部、教育部授予“最美教師”稱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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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個孩子,笑了!/一篇篇寫話,動了!/一本本書,醒了!/笑了,一個個文字!/動了,一課課課文!/醒了,一個個動態(tài)!/我們的董老師/很熱情,天天鉆進教室里/和我們在一起!
——學生們《我們的董老師》
2020年以前,與大別山相連的霍邱還是國家扶貧開發(fā)工作重點縣、安徽省深度貧困縣,人口流出量在全省常年居高不下。貧窮將父母帶向遠方,留守鄉(xiāng)村的孩子長期缺乏陪伴,像田間的野草,只把心事說給風聽。
2011年,董艷調到霍邱縣戶胡鎮(zhèn)中心學校成為一名語文老師,此前在異鄉(xiāng)已經(jīng)工作五年多的董艷在公開課比賽中屢獲佳績,教學成績顯著。
在學校里,董艷望著一群沉默的孩子陷入了思考,鄉(xiāng)村里的留守兒童很多都性格內向不善言辭,怎么能更好地和孩子們溝通呢?
直到一次公開課上,董艷帶著孩子們吟誦《清明》,看著孩子們沉浸在詩歌中如癡如醉,她突然發(fā)現(xiàn)了和孩子們心靈對話的方式。
讀詩!寫詩!送詩!
“詩歌離鄉(xiāng)村很近。”自此,她探索“田園詩意教育觀”,開啟了抒寫“鄉(xiāng)土人生”、深埋“鄉(xiāng)土情懷”的“鄉(xiāng)土樂”詩意課程體系。
捧著日光讀/一天一遍/讀得興奮滿臉/捧著月光讀/ 一夜一遍/讀得平平安安//一聽說/董老師要來檢查/每個孩子便搖頭晃腦/大聲朗讀
從一年級起,為了把閱讀浸入每個學生的內心深處,董艷開設了“那詩意在鄉(xiāng)土的歌”課程。鄉(xiāng)村的黎明,在孩子們朗朗讀書聲中開啟,這首《愛讀書的一(2)班孩子》是董艷送給孩子們的詩,她帶著孩子們用詩歌對話,孩子們也因詩歌發(fā)生著改變。
青草地,放風箏,汝前行,吾后行。
通過誦讀小古文《放風箏》,董艷驚喜地發(fā)現(xiàn),午餐時,孩子們不再你爭我搶,而是按秩序安靜地排著隊下樓。盛湯的時候,很多孩子都自愿讓更小的孩子先來。
更讓她記憶深刻的是2016年的一天,孩子們沖進她的辦公室,高興地喊:“董老師,小楠寫詩了!”
大姐(街)上/人多少了/我就只到(知道)是新年來了/沒(梅)花開了/一文(聞)/我就只到(知道)是新年來了
小楠是一個智力有缺陷的孩子,這些蹩腳又費力辨認的文字正是她寫的第一首“詩”——《新年》。
董艷清楚地記得,入學前小楠的父母令人心疼地央求她能教教孩子。從那以后,每一個黎明,董艷單獨拿出兩分鐘教小楠讀詩,雖然她的朗讀十分吃力,但她的表情告訴董艷她很喜歡。董艷更沒想到,兩年來每天兩分鐘的累計,竟開啟了一個不會計算、不能閱讀的孩子久封在生命深處的智慧,讓她提起筆來寫自己的生命之詩。
當每一個黎明由詩歌開啟,不同于過去的膽怯與孤僻,班里孩子明亮的眼睛里再沒有一絲烏云,他們稚嫩的小臉時刻洋溢著歡欣。董艷說:“是閱讀給了他們自信和底氣?!?/p>
共讀《夏洛的網(wǎng)》,學生劉嵐瀟寫下這樣的文字:“以前,我為自己是農(nóng)村孩子而自卑。后來,董老師帶著我們讀了那么多書,領著我們和高尚的人對話。我會寫詩了,也會寫文章了。董老師用文字為我們織網(wǎng),我相信我這個農(nóng)村孩子也會長成一個美好的人,也能為他人織網(wǎng)……”
花花綠綠的/田野/要沉睡了/憤怒的/犁田機/揮舞著大大的手/跑過來/五顏六色的/草兒和花兒/一個連一個/被趕進了泥土里/嘩嘩的/小河/唱著歌兒/花花綠綠的/田野/要沉睡了……
——陳榮浩《田野》
一朵具體的花,勝過一千種真理。
鄉(xiāng)土為董艷提供了靈感,她帶著孩子們走進曬谷場,走進田間地頭。他們觀察麥子的生長,記錄一只鳥的軌跡,用文字描摹鄉(xiāng)土生活。
這首《田野》正是學生陳榮浩寫的一首小詩,雖然沒有華麗的辭藻,卻字字都是孩子對鄉(xiāng)村生活的經(jīng)歷和體驗。
泥里生活,云里寫詩。董艷帶著孩子們停下腳步,觀察身邊,關注生命,用心感悟生活。她說,生長于鄉(xiāng)土雖然無法帶給這些孩子光鮮亮麗的生活,但是接近大自然的獨特優(yōu)勢何嘗不是另一種滋養(yǎng)?
初冬時節(jié),學生穆蕊蕊看見自家凍得縮成一團的小雞,寫下了《種太陽》——
冬天到了/忙了幾個季節(jié)的/動物們,也該/睡一個好覺了/這個時候/我真想種一個/大大的太陽/給他們搬過去/讓每顆心靈/還有每寸土地/都暖暖的/香香的
不棄微末,久久為功。師生共讀了600多首童詩,她寫了600多首詩送給孩子們,集結了詩集《為你寫詩》。孩子們集體創(chuàng)作3000多首兒童詩,集結了詩集《那詩意在鄉(xiāng)土的歌》,30多個學生的兒童詩先后發(fā)表在《少年詩刊》等雜志上。
他們參加各類各級比賽,屢屢獲獎。在一次安徽省校園讀書創(chuàng)作活動中,四人參賽,捧回了三個省級一等獎,一個省級二等獎,用實力證明了“鄉(xiāng)村娃”,不簡單!
鄉(xiāng),是鄉(xiāng)村,也是家鄉(xiāng)。無數(shù)個黎明,無數(shù)首詩詞,無數(shù)聲吟誦,無數(shù)次打動人的靈魂,無數(shù)個孩子的生命在霍邱這片土地悄然改變。董艷把詩意鄉(xiāng)土的種子埋在孩子幼小心靈的深處,牽引孩子們能夠走出鄉(xiāng)村,有一天回到鄉(xiāng)村,建設鄉(xiāng)村。
張明鑫同學啊/令人憐愛的小丫頭/當你輕輕柔柔/誦出你的“五月”時/我知道“中國張明鑫”里/站立著不同往昔的“自信”
……
我親愛的伙伴們/講臺/是屬于你們的/我們眼里的你們/留下了一道道詩意的風景
——董艷《你是詩意的風景》
在農(nóng)村,家長和孩子沒有別的,唯有一顆真心。也正是一顆顆真心拴住了董艷的心。
2015年,隨著董艷的做法逐漸被認可,越來越多的城里學校向她拋出了“橄欖枝”。她心動過,也猶豫過。董艷不好意思地坦言,自己也曾悄悄“試探”過孩子們。
“孩子們,我可能不教你們了?!倍G不敢看孩子,輕輕地說。
孩子們哭著跑上來,圍住了她,抱住了她。
“董老師,您不是說俺們農(nóng)村好,您愿意一直在農(nóng)村教書嗎?”
董艷說,當孩子們抱住她,質疑她時,她的心都要碎了,她質問自己,董艷,難道你忘記了當初為什么而出發(fā)嗎?
“我是農(nóng)村人,做了農(nóng)村教師,我應該有把農(nóng)村教育做好的擔當精神。我做的教育研究是為農(nóng)村孩子尋找更好的教育,他們離不開我,我也離不開他們。”
從那以后,董艷婉拒了更多更誘人的邀請,堅定她的初心,留在了霍邱這片土地上。
“誰不想去外面世界闖蕩闖蕩呢?城里給了那么好的條件,要是我肯定就答應了!就她傻腦筋,偏要留在鄉(xiāng)旮旯!”對于董艷的選擇,她的愛人魏楠一開始并不支持,但在見到越來越多的孩子因為董艷綻開了笑顏,他終于理解了。
在《你是詩意的風景》這首詩中,董艷將孩子們的名字嵌入詩歌中,為他(她)寫詩。做教師,也做詩人,董艷用詩人的情懷做教育,用生命書寫人們最關注的明天的詩。18年從教生涯,她從未停下成長的腳步,從教學新手到骨干教師,從特級教師到安徽省最美教師再到全國名師,一系列變化背后是不變的初心:一輩子甘做鄉(xiāng)村教師。
螢火蟲,有夢想/提著燈籠照家鄉(xiāng)/青草地,山坡上/哪里都有小燈光/螢火蟲,追夢想/提著燈籠趕路忙/孩子孩子,你別慌/一盞一盞全點亮。
——董艷《螢火蟲》
在戶胡鎮(zhèn)提起董艷,家長都不約而同豎起了大拇指。
董艷知道,家長們感激她的背后源于對農(nóng)村更高質量教育的渴求與期待。
她意識到一個人的力量遠遠不夠,還需要更多的鄉(xiāng)村教師、學生家長擰成一股繩,化作一盞燈。
2016年,在學校的支持下,董艷申請成立了全國第一個農(nóng)村新父母分站——螢火蟲六安分站。她開通公眾號“新教育螢火蟲六安分站”,帶領義工們線上、線下進行閱讀及教育交流,閱讀推廣覆蓋80多個鄉(xiāng)鎮(zhèn),30多個縣市,8000多名師生。一個個不起眼的數(shù)字背后,點亮的是一個個農(nóng)村家庭的光……
在霍邱縣教育局的支持下,董艷成立了“霍邱縣董艷名師工作室”,以教師專業(yè)發(fā)展為基點,以讀寫思行研為路徑,開通微信公眾號“蓼城.燎原”,帶動師生教學相長。在董艷的引領下,共讀有聲教育著作300多次;書寫讀后感800多篇;進行教育研究,書寫教育敘事600多篇,推動了整個縣域農(nóng)村教師專業(yè)發(fā)展。
霍邱古稱蓼城,源于一種植物——蓼花,小小的葉、小小的花,十分不打眼。董艷說,這些愛寫詩的孩子們,就像一株株生長在廣袤鄉(xiāng)村的蓼花,在田野上、小河邊默默生長,靜待秋天怒放,等你留意到時,他們已在大地上匯聚成一片美麗的花的海洋。(記者 呂文衛(wèi) 海報設計:羅中琳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