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9月,“第七屆豐子愷兒童圖畫書獎”揭曉,繪本《蘇丹的犀角》獲得首獎。揚子晚報紫牛頭條記者了解到,這本繪本是南京兒童文學(xué)作家戴蕓和畫家李星明赴非洲采訪后創(chuàng)作的作品,不過遺憾的是書中“主人公”犀牛蘇丹已經(jīng)去世,它是世界上最后一頭雄性北白犀,它的去世也基本宣告這個物種的滅絕。記者聯(lián)系上戴蕓,聽她講述了在草原上和蘇丹相處的故事。
《蘇丹的犀角》繪本
獲得華語繪本界最高獎
記者了解到,今年9月,第七屆豐子愷兒童圖畫書獎評獎結(jié)果在線上揭曉,《蘇丹的犀角》獲得首獎。豐子愷獎是華語繪本界的最高獎,全世界用華語創(chuàng)作的繪本都可以來參評。繪本寫了世界上最后一頭雄性北白犀的真實經(jīng)歷,用童話般的筆法回顧了它的一生。
紫牛新聞記者采訪時,戴蕓正從新加坡回國處在隔離中,將在原定于11月舉辦的上海國際童書展上領(lǐng)獎,這次她的另一個作品還在國際繪本故事比賽中獲得金獎。豐子愷獎兩年評選一次,比賽由獨立基金會組織,邀請兩岸三地評委進行評選,邀請的都是比較權(quán)威的專家,是業(yè)內(nèi)極為重要的獎項,被視為華語繪本界最高獎項。
為了寫出真實感受
她決心去非洲采訪
戴蕓告訴記者,知道蘇丹故事是2014年,當時是從新聞中看到的消息,“被這件事情吸引了,覺得很有意思,一年后忙完手中的工作,我才開始研究和搜索蘇丹的信息。我發(fā)現(xiàn)犀牛的故事比我原來想的要豐盛得多,突然有了一種強烈的愿望想要去做這件事。”
戴蕓覺得,僅靠網(wǎng)上搜索肯定不行,她開始想盡辦法找到蘇丹身邊的人。“當時用了很多辦法聯(lián)系到蘇丹生活了35年的捷克動物園,蘇丹當時雖然在非洲,但是它仍然屬于捷克動物園。”戴蕓說,一位捷克動物園國際交流方面的負責(zé)人熱心地向她介紹起了蘇丹。在兩人的視頻過程中,對方給予了很大幫助,也提供了很多信息和資料,在這些內(nèi)容的支撐下,戴蕓完成了第一稿。此時,出版社也看上了這個故事,表示愿意出版,不過戴蕓認為,要做好這個故事還需要實地采訪。“如果沒有采訪,我沒有信心把這個故事寫得有說服力,于是出版社找到了畫家李星明,我們就一起去了非洲。”2016年,戴蕓和李星明各自出發(fā),在非洲碰頭后,兩人一個采訪、一個寫生。
草原上的紅色胡蘿卜
是蘇丹被人工飼養(yǎng)的印記
戴蕓一行去非洲的時候是當?shù)氐牡荆床坏绞裁慈?,犀牛蘇丹顯得比較孤單。“它有自己的一片活動場地,有它的圍欄,有它專職的飼養(yǎng)員,然后也會有帶著槍的警衛(wèi)在四周。”戴蕓說。
“在去非洲之前,這個故事是什么樣的,從結(jié)構(gòu)上我已經(jīng)基本知道了,但是親臨現(xiàn)場之后,見過它、摸過它之后那種感情完全不一樣,寫作的信心也很足了。”戴蕓說,在和蘇丹親密接觸后,她獲得了敘述的信心和情感,對文本非常有幫助。近距離觀察也讓她獲得了千里之外不可能捕捉的細節(jié)。
“你會在書中看到我寫了胡蘿卜的細節(jié),我看見蘇丹的時候,周圍的背景色是非洲大草原上那種高級灰的色調(diào),然后突然就在灰綠色的廣闊天地中出現(xiàn)了橘紅色的胡蘿卜,那種顏色特別顯眼,讓人感覺它完全不應(yīng)該出現(xiàn)在那個地方。”戴蕓回憶,飼養(yǎng)員解釋,因為蘇丹在動物園吃了35年的胡蘿卜,所以它回到非洲之后,其實整個消化系統(tǒng)都已經(jīng)適應(yīng)了原來的飲食,它仍然會想要吃胡蘿卜。雖然蘇丹后來也開始吃草,但它仍然保留了在動物園時的一些生活習(xí)性,“所以一堆胡蘿卜放在草原上,讓我覺得很扎眼,時刻提醒著人們,蘇丹已經(jīng)不是一個真正的野生的犀牛。我覺得胡蘿卜的存在其實是一種印記,自己不去現(xiàn)場感受,不會有人告訴你這些。”
一個耳洞引起的深思:
草原上的犀牛不需要名字
戴蕓說,在非洲和蘇丹相處的過程中有一個細節(jié)讓她印象深刻,就是蘇丹的耳洞,“我去的時候正好早晨的陽光照射在蘇丹身上,一縷陽光穿過它的耳洞,我注意到它是個正圓形,這個形狀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。”這種強烈的沖突吸引了戴蕓,工作人員告訴她,這是在動物園的時候打上的,以前會掛上一個標牌,寫上這只犀牛叫蘇丹、什么時候捕獲的等信息,方便工作人員辨認。“現(xiàn)在標牌已經(jīng)沒有了,但是耳洞還在,這給我?guī)砗艽笳鸷常矣X得犀牛是不需要這個耳洞的,就像我在書里寫的,蘇丹本來是沒有名字的,野生的犀牛是不需要名字的,可是當它進入動物園后,需要這樣一個東西來確認身份,它真正的性格和身份也就沒有了。”戴蕓覺得,有些悲劇的是,如今這個耳洞仍然留著,但它最終也不需要別人來確認它的身份了,因為它已經(jīng)是那里最后一頭了。
“它的耳朵讓人悲喜交加,所以耳朵這個細節(jié)也反復(fù)地出現(xiàn)在書里面,可能不是所有讀者都能感受到這個細節(jié),但希望他們每一次去讀的時候,都能發(fā)現(xiàn)一點新的內(nèi)容,就像尋寶一樣。”戴蕓說。
聽到蘇丹去世的消息
畫家辭職把繪本畫完
記者了解到,犀牛蘇丹于2018年3月19日去世,此前它是世界上最后一頭雄性北白犀。在上世紀七十年代一次遷移非洲瀕危動物的行動中,3歲的蘇丹在蘇丹共和國境內(nèi)被捕獲并送往捷克的一家動物園,在那里度過了三十多年的歲月。2009年北白犀在野外絕種。2010年,為了增加北白犀自然繁衍的機會,人們把已經(jīng)38歲的蘇丹和另外三只北白犀一起送回了非洲,讓它們居住在肯尼亞的自然保護區(qū),蘇丹得以在暮年回歸故鄉(xiāng),但是這個讓北白犀繁衍后代的努力并沒有成功。
戴蕓和畫家李星明去非洲采訪是2016年,當時整個團隊的心愿就是在它去世前把書出版。她介紹,當時蘇丹已經(jīng)相當于人類的90歲高齡,隨時都可能去世。不過由于兩人工作繁忙,而故事又太過于悲傷,工作一度進展緩慢,差點就要放棄。“2018年蘇丹去世的時候,我們把消息發(fā)在工作群里,當時大家都哭了。”這個消息對李星明沖擊很大,他很快辭職開始專注繪畫,希望把工作完成,而戴蕓也開始抓緊文字工作。
最初的文稿中是用第一人稱敘述的,最后才改為第三人稱。戴蕓解釋,在人稱方面做了很多掙扎,十分糾結(jié)。“用第一人稱可以走入犀牛蘇丹的內(nèi)心,情感上非常充沛,但問題是,這樣復(fù)雜的一個故事,無法用第一人稱說明白。”在戴蕓看來,大人們大多知道犀牛的珍貴,也了解它們是如何被獵殺的,孩子們并不知道。如果不能解釋清楚,繪本就失去了意義。“從第一人稱來說,很多事情犀牛它是不知道的,犀牛不能理解自己生活的背景、悲慘遭遇的意義,所以最終我還是選擇用第三人稱來寫。”
成為媽媽后她開始創(chuàng)作
繪本給了她驚喜
戴蕓告訴記者,開始接觸繪本是從她成為母親開始,“我們這個年代的人,小時候是沒有看過真正意義上的繪本的,頂多看的是小人書,如果不是因為有了孩子,我可能不會接觸到繪本,也不會走上這條路。”
從小喜歡寫作和畫畫的戴蕓,當她接觸到繪本后覺得很震驚,認識到有這樣一種讀物可以用不一樣的方式把文字和圖畫的敘述結(jié)合起來。“這兩樣我喜歡的東西可以結(jié)合起來,讓我很驚喜,很快就喜歡上了繪本。”戴蕓開始幫出版社把故事翻譯成英文,幫他們做海外的版權(quán)推廣,然后她開始寫一些導(dǎo)讀、書評,慢慢地開始創(chuàng)作。2011年左右,她開始在兒童讀物《東方娃娃》上投稿,這本讀物也是中國最早引進繪本概念的雜志。
“我寫的第一本繪本叫《誰的鞋子》,當時有少兒出版社的編輯找我,說他們想做一套書,希望故事既有認知功能,又有故事性,問我有沒有興趣參與。我覺得這種‘半命題作文’還挺好玩的,就開始寫作了。”戴蕓說,她并不算“高產(chǎn)”,十年時間也只出版了五六本,“因為一本的周期很長,我寫的故事內(nèi)容要更多,其中一部分還在繪畫或編輯的過程中。”
(紫牛新聞記者|劉瀏)